满城烟火

这世上的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钱最贴心?

安全感

作者:满城烟火

类型:现实 爱情 女人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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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玲花,这是一个有些土的名字。


       所以,在她终于迈进外企大门的那一天,她给每个好朋友发了一条微信,得意扬扬地宣布:姐妹有英文名字了,以后请叫我瑞贝卡。


       瑞贝卡的家人大多是三线城市的公务员,在她大学毕业后,家人通过关系,很容易就将她安排进了当地的国企。用她的话来说,这样的单位饿不死,也吃不饱,只适合养老。


       而她如今还貌美如花,不想这么早养老。所以,她毅然决然地留在了北京。


       那时,我们一干朋友都认为她的做法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然也有人泛酸地说,她太虚荣了,以后肯定会被大款包养。

 

       瑞贝卡性情张扬,嘴巴刻薄,不用化妆品遮去本来的面目,一定不出屋。而且,她每个月的工资大多花在了买名牌上。她曾对我说,女人就该对自己好点儿,千万别指望别人,这世上的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钱最贴心。


       明明是现实至极的话,我却听得有些心酸。


       瑞贝卡从第一份差点儿没饿死的工作做起,一直到迈进外企的大门,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于她而言,入职的那一刻是脱胎换骨的象征。


不得不说,瑞贝卡是我们这些人里最不安分的。三年里,她换了八份工作。而我始终待在一家公司里,吃不饱,也饿不死地干着……

 (2)

       瑞贝卡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而关于她家里的种种消息,都来自她的追求者、我们的另一个同学——程浩。


       程浩是瑞贝卡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也是最长情、最有毅力的一个。大学四年加上毕业后三年,一共七年的时间,他从来没放弃过对瑞贝卡的追求,甚至不惜花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以及人民币去买通瑞贝卡的同乡,打听关于瑞贝卡的一切消息。


       程浩说,瑞贝卡的母亲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在丈夫离世后,她很快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他算不上位高权重,但绝对能让她活得光鲜亮丽。再婚后,瑞贝卡的母亲并没有再要孩子,继父对瑞贝卡更是视如己出。所以,瑞贝卡的童年并没有出现狗血新闻上的悲惨事件。


      程浩对于得到的这些消息总是沾沾自喜,因为在他看来,他跟瑞贝卡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仿佛是已经见了家长的女婿。


       瑞贝卡的性子有些冷,很少主动联系大家,所以那次她发微信通知大家自己换了新名字,也着实让人吃惊。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因为她绝对是那种嘴上少言,但关键时刻能雪中送炭的人。所以,程浩这么多年没追上她,我们依旧支持他赶快把这个好姑娘追到手。他自己也是铆足了劲儿,扬言她一辈子不嫁,他就一辈子不放手。只是,在她迈入外企的第二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内心的熊熊爱火。


       那天,程浩拉着我们一大群人去喝酒,却独独没有叫瑞贝卡。要知道我们以前蹭程浩的饭,都是借了瑞贝卡的光。


       程浩一开始还不肯说,酒过三巡,他就再也憋不住了,念叨起来。说瑞贝卡在外企认识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他现在终于知道,瑞贝卡这么多年都不肯找男朋友是在寻觅什么、坚持进外企是为了什么,原来一切的原罪都是钱。


       瑞贝卡告诉他,那个男人让她有安全感,这是他用了七年时间都给不了她的。他对于这样的答案显然是不认可的。他早上顶着风雪给她送早餐,雨天为她撑伞,他可以天天陪着她,为她洗衣服做饭,而那个男人忙起来的时候要经常出差,自然不可能护她周全。


       程浩比来比去,都觉得自己只是没有那个男人有钱而已。


       程浩这一猜测,得到了酒桌上除我之外的大部分人的认同。因为在大家的眼里,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男人比程浩对瑞贝卡更好,她错过了这样痴情的好男人,将是一辈子最错的选择。甚至有人撂下狠话:“她这样不懂得珍惜,以后等那个有钱的男人另觅新欢,有她哭的时候。”


       还有之前就看不惯瑞贝卡的人说:“你看,我以前就说她会被大款包养,你们还不信。”


       那场面,简直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对于酒桌上的对话,我只是听,并不想做任何评论。因为我们不是瑞贝卡,我们都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出于朋友的关心,那晚的酒局散了后,我还是给瑞贝卡发去了一条微信,告诉她,今晚程浩请我们喝了酒。


       我说得委婉,但瑞贝卡还是一下子就懂了。她说:“改天聚聚。”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见到了瑞贝卡和她的男朋友张云峰。


       那天,张云峰开着车到我的公司楼下接上我。我虽然不太懂车,但看车标也知道那辆车价值不菲。而一见到张云峰本人,我就明白了程浩为什么会认定瑞贝卡是为了钱。比起程浩的俊帅,张云峰的样貌只能说是普通,看上去比瑞贝卡大了至少十岁。但不得不说,名车加上高档西装,让张云峰看起来很绅士。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夸奖张云峰的词了,就像是很多人夸不漂亮的女孩可爱一样。


       我愣了愣,赶紧收起思绪,怕自己的反应让瑞贝卡难堪。但瑞贝卡似乎还是洞悉了我心里的想法。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不高兴,或是解释。


       我们三个人上了车,张云峰温和地问瑞贝卡想吃什么。瑞贝卡歪头想了想,说:“我想吃大闸蟹。”


       我看着瑞贝卡天真烂漫的神态,已经是一惊。要知道瑞贝卡平时可是冷艳范儿。再听到她口中的“大闸蟹”三个字,我更是差点儿咬了舌头。


      我记得瑞贝卡说过,她不吃任何水里的东西,什么海鲜、湖鲜、河鲜,统统不吃,甚至看到别人吃都会觉得恶心,好像对方在吃脏东西一样。她小的时候吃了不干净的海鲜,吐得进了医院。那以后只要是水里游的东西做成的食物,她都不再碰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跟我说,面前的人不是瑞贝卡,只是一个容貌跟她很像的女人,我一定会信。


       很快,张云峰将车停在了一家专门卖大闸蟹的店铺门前。


       我们三个人一起下了车,刚走进门,张云峰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抱歉地对我们笑笑,转身出去接电话。


       我和瑞贝卡先行一步,走进店里。


       瑞贝卡看到玻璃缸里的螃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恐惧,开开心心地选了六只,递给店里的老板上秤。


       六只不算大的螃蟹,居然秤出来有五斤。


       瑞贝卡向来是厉害的主儿,她当即不干了,说:“这螃蟹不够秤。”


       老板指着秤,不满地说:“怎么就不够了?你自己看秤。不买就算了,你不要在这里捣乱。”


       瑞贝卡正要发火,这时张云峰接完电话,走了进来。


      他大致询问了一下情况,给了瑞贝卡一个微笑,安慰她:“你去买包盐。”


       我皱了皱眉,心想这个时候买盐做什么?而一向独立自主的瑞贝卡居然什么都没有问,拉着我就去隔壁的便利店买盐。


      盐买回来后,张云峰接过,扔在蟹店的秤上。


       一包四百克的盐到了蟹店的秤上,居然变成了七百克。


       张云峰转头看向店主:“你要我打电话给消协,还是工商局?”


       店主难堪的脸上旋即堆起心虚的笑,飞快地给瑞贝卡拎在手里的螃蟹打了折。


      走出蟹店的时候,瑞贝卡骄傲地冲着我一笑,我的心情也不免激昂,大有一种正义战胜邪恶的激动。


       当天晚上,我们去了张云峰的家。足足有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装修低调而奢华。张云峰亲自下厨做螃蟹,清洗时仔细的程度让我险些以为,处女座的人不是瑞贝卡,而是张云峰。而我和瑞贝卡则坐在客厅,品着张云峰家的昂贵红酒。


       瑞贝卡说,类似于今天发生在蟹店的事情,她和程浩也遇见过。程浩解决事情的方式永远是——“走,我们换一家买。”


       但瑞贝卡觉得,这不是换不换的问题,而是是非曲直的问题。


       我抬头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张云峰,忽然明白了瑞贝卡为什么会选择他。并不是因为他比程浩有钱,而是因为他对生活的态度。


       瑞贝卡说,她依旧不敢吃外边的海鲜,只敢吃张云峰做的。张云峰为了让她吃得安心,每次买了海鲜回家都亲自洗、亲自做。除去他的仔细不说,大概也是这个男人给了她安全感,所以她信任他做的一切事。


       瑞贝卡名花有主,程浩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放下。瑞贝卡与我们相聚的时候仍旧不多,但朋友有需要时,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程浩再次兴致勃勃地提起瑞贝卡的时候,是在张云峰破产后。他摩拳擦掌,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无论是样貌,还是家庭条件,他都远胜于张云峰了。


       对于程浩的说法,我自然是不认同的,而事实上,程浩再次失望了。


       一向热衷于留在大城市的瑞贝卡决定陪张云峰去一座三线小城市,从头再来。


       程浩再次喝得酩酊大醉,他想不通,为什么每次输的都是他?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程浩诉苦,并没有多说。


 (3)


       和瑞贝卡这一别,就是三年。再次见面,是我到那座三线小城市出差。那时,瑞贝卡已经怀孕了。她坚持来接我,去她的家里住。


       在火车站,第一眼看到瑞贝卡时,我差点儿认不出她。她的肚腹高高地隆起,人胖了一圈,素面朝天地站在张云峰的身边。但她唇角幸福的微笑,却让她看起来比那个妆容精致的瑞贝卡更美。那一刻,我忽然想叫她一声“玲花”。


       那一刻,我认定了瑞贝卡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只是,当我迈进她的家门时,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了谷底,心酸不已,红了眼眶。


       房子是一室的,大小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平方米,而且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或是家电,冰箱还是那种绿色的老冰箱,电视则是彩色的大砖块。


       瑞贝卡那么漂亮、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挤在这样的地方,心里该很憋屈吧。


       当晚,我坚持住酒店,但是瑞贝卡说,她太久没见我了,想和我说说话。我以为,她一定是心里太苦,想跟我说说,便留下了。


       张云峰依旧像那次在他家一样,亲自下了厨。


       吃过饭,我和瑞贝卡闲聊了一会儿,便去浴室洗澡。出来时,恰巧看到张云峰拿了一个加湿器走进卧室。


       瑞贝卡见状,逗他:“哟!美女登门,你还特意搬出加湿器,这是怕美女嫌空气干,不舒服啊?”


       张云峰白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今天晚上没有我帮你开灯,我怕你起夜时摔倒。加湿器上有灯,不会影响你们休息,还能为你照明。”


       瑞贝卡闻言,甜蜜地笑了。


       我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两人,心也跟着暖了。


       那天夜里,瑞贝卡一句诉苦的话都没有说,因为她根本没有苦可以说。她说,她很幸福,有张云峰在,她才会觉得心里安稳,哪怕清贫如洗。张云峰让她真正懂了“安全感”这个词。大概是因为父亲的早逝,让她比其他人更渴望安全感。


       她说,每一个北漂都有一个在北京扎根的梦。而她的梦从来不是在北京扎根,而是远离她的故乡。因为那里有她不愿意碰触的伤。甚至她连跟那里有关的名字也一同抹掉。她以为自己会因此注定漂泊一生,可是张云峰让她彻底靠了岸。


       那一夜,瑞贝卡跟我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情。她说继父对她不闻不问,母亲因为对父亲的恨,对她甚至比继父还冷漠。她以前不愿意提起,是因为不想碰触心底的伤。但现在张云峰治好了她心里的伤,让她足以抵抗任何风雨。


       说到最后,她看着加湿器上一闪一闪的灯光,幸福地笑了。


       这一刻,我忽然懂了。瑞贝卡以前活得像一只虚荣的刺猬,不过是因为她害怕被伤害。如今,她可以素面朝天,领着朋友住进她破旧、窄小的家,皆是因为张云峰修复了她伤痕累累又渴望被爱的心。即便寒门破,她依旧可以很骄傲地说:“我很幸福。”


       我同她一起望向闪烁着美丽灯光的加湿器,又想起了大家在酒桌上对瑞贝卡的猜测,不禁莞尔一笑。我们都不是瑞贝卡,又怎么能真的洞悉她心底的想法?所有的猜测,不过是我们根据不堪的凡尘,自己臆想。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瑞贝卡儿子的照片。她说,张云峰答应她,儿子上小学前,一定带他们回北京,住进大别墅。


       她说起这话时,是那么的骄傲和自信,即便他们还住在三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但这依旧不妨碍她对这个男人的肯定和信任。我知道,能不能回北京住别墅,于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是张云峰,她的人生就每天充满了希望。


       同孩子照片一起发给我的,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刚生完产,面色稍显苍白的瑞贝卡,幸福地笑弯了一双大眼睛,手里举着一张心形卡片,挡在嘴上。


       卡片上是张云峰霸气的字迹:

        玲花,谢谢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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