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烟火

北漂的我们因为一碗牛肉面分手，再见面……

《一碗牛肉面》

作者：满城烟火

类型：北漂 现实 爱情

我终究弄丢了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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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晓娜和许诺分手的盛夏，向来温和的岑晓娜哭得歇斯底里。她指责许诺铺张浪费，更倾诉了长久以来的委屈。她说：“许诺，我不想我们的婚房是我自己一根面条一根面条省出来的。而你却顿顿奢侈。”

许诺始终默不做声，岑晓娜也吵累了，觉得无趣，一摔门进了屋。

许诺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了起来，直到烟雾掩埋他的神色，他才站起身出门，去了他和岑晓娜常去的那家面店。

他站在收银台前，看着对面的餐单，微微有些愣神。

收银台的小姑娘看着他，笑眯眯地问：“哥，今儿还吃肉最多的牛肉面吗？”

牛肉面是他每次和岑晓娜来必点的。也是这家快餐店里最贵的面，一碗要37块钱。而其他便宜的面只要10块钱。所以，牛肉面绝对算得上这家快餐店的奢侈品。

许诺只是微微一笑，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面，拿了收银小姐找的零钱，走到他和岑晓娜常坐的位置坐下，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外。

岑晓娜在家里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许诺回来。她精神恍惚地出了家门，她不想再待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这时的街道已经灯火璀璨，她从宽阔的街道走进狭小的胡同。最后被一家叫订制爱情的咖啡厅吸引了视线。咖啡厅的大门是两扇高大的木门，没有窗，从外边根本看不到里边的情形。只有闪动的牌匾说明里边正在营业。

她迟疑一下，推门走了进去。里边的灯光有些暗，静得有些诡异。岑晓娜不禁心慌，正想转身夺门而去。忽然对上了一双明亮的圆眼睛。她吓得尖叫一声，才看清那是一只黑猫。黑猫对于她的大惊小怪似乎很不满意，伸了伸懒腰，傲娇地翘着尾巴，跳下咖啡桌离开。她顺着黑猫的足迹，看它一路小跑到一双大长腿前。大长腿的主人弯下身，动作温柔地将它抱起。

直到他直起身，岑晓娜才隐约在暗淡的灯光下看清他的轮廓。这是一个长相十分俊逸的男人，面庞白皙却冷峻。他上身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与盛夏的天气格格不入。这让岑晓娜有一种走错空间的感觉。她的脚步挪动，正迟疑着要不要拔腿就跑时，男人忽然开口了。

他说：“我可以订制任何你想要的爱情。”

他的声音透着魔力，将她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

他窥探出她的心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邪魅地笑：“只需要用一辈子不吃面条来交换。”

岑晓娜惊愕不已地看着男人：“你是谁？”

男人不急不慢地摸了摸怀中的猫，才看向岑晓娜。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你点头，我就能满足你的心愿。”

岑晓娜决定赌一把，不就是点个头吗？她像是着魔一样点了头，便见男人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扩散，便是她怀中的猫，那双圆圆的眼睛里都透着一阵阴冷的笑。忽然，黑猫跳跃而起，落在桌子上时，一脚踢掉桌子上的咖啡杯，瓷器落地的尖锐声音，惊得岑晓娜一哆嗦，猛地睁开了眼睛，竟惊醒在酒店的包厢中。而此时，包厢地上是碎裂的酒杯，王洛此时正与之前还喝得火热的同伴翻了脸。岑晓娜从两人的大致对话中听出，俩人正在为桌上的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岑晓娜忽然觉得讽刺，这是她和许诺分手的半年后，她因为陪男朋友王洛出来应酬，被同桌的男人灌得当桌昏睡，最后居然被男朋友为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的噪音惊醒。

有那么一瞬，暴怒冲上她的头顶。最终，她却生生地压下了这股子暴怒，闭上眼，用假装听不到来维护自己的自尊时，屈辱的泪水划出了她的眼眶。

王洛是她所在公司的太子爷，和许诺还没有分手时，他就开始疯狂地追求她。不同于许诺只能偶尔带她开个荤，这个男人似乎可以随时随地满足她的愿望。

这夜后，王洛有三天没有来公司，再加上两天周末。岑晓娜有五天没有再见他。当房东打电话来催要这套每月都要过万的房子房租时，岑晓娜开始有些慌了。好在，周一王洛终于出现了。

王洛跟没事人一样，约了岑晓娜来到一家非常高级的日本料理店。她曾听同事说过这家料理店，这里有多高级，多好吃。她也曾眼巴巴地向许诺介绍这里，发誓等有一天两人发达了，他们一定要来这里回忆一下曾经的奋斗足迹有多艰辛。后来，她生日的时候，许诺要带她来这里，被她非常坚决地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们要攒下每一分钱，只为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块安生之地。

“来这里吃过吗？”王洛在她对面坐下，温柔地问。

岑晓娜点了点头，再次陷入思绪。她唯一进来过的一次是许诺过生日那次。因为许诺希望在生日这天吃一碗日本的长寿面。这也是岑晓娜对他最不满意的地方，她生日的时候，她都不肯让他多花一分钱。他生日到好，直接来这里花了一千多。她最恨的就是这个男人又穷又不知道节俭。这也是她坚定与他分手没错的有力原因。心里虽然这么想着，点菜时，岑晓娜还是点了上次和许诺来时点过的牛肉面。

王洛见她点完牛肉面，再也没有了动作，就拿过菜单开始点了起来。他轻松地翻着菜单，看着上边高昂的价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是，岑晓娜对这些菜色忽然没有了兴趣，只等着她的牛肉面端上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香气扑鼻之时，岑晓娜肠胃间忽然窜起一阵不适，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王洛关切地问。

岑晓娜的脸色一片苍白，怯生生地看着王洛，没有开口。

王洛仿佛明白了什么，震惊地问：“你不是怀孕了吧？”

岑晓娜迟疑着点了点头， 无助地看着王洛，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却又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有了公司太子爷的孩子两个月后，部门经理找到她，以高额的补偿辞退了她。

她去做流产那天，是陆佳佳陪她去的。一整天她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掉一滴眼泪，进手术室前，她忽然开口问陆佳佳：“许诺现在好吗？”

陆佳佳是岑晓娜的大学室友，而许诺是陆佳佳的发小。俩人之所以会认识都是因为陆佳佳这个中间人。

“他回老家了。”陆佳佳回。

许诺离开时，曾找她长谈过一次。他说：“晓娜太过善良，我怕她被骗，你帮我好好地照顾她。”

陆佳佳问许诺：“你不恨晓娜吗？”

许诺说：“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是啊！谁不想过好日子。许诺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社会现实。但陆佳佳知道，他的心里定然没有语气那么轻松。

陆佳佳说：“许诺，这里不适合你。回家吧，我相信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北京这座城市虽然大而繁华，看似机会很多，许诺在这里的三年也混得有些声色。可是，想在这里扎根依旧不易。高昂的房价，难摇的车牌，处处艰难。可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许诺并不爱这里。他提起北京时，永远没有提起故乡时的眉飞色舞。如果不是为了岑晓娜，他不会选择留在北京。

陆佳佳想找一帮朋友聚会送送许诺，却被许诺拒绝了。他说，哥们灰头土脸的，就别让哥们再丢人地在兄弟们面前掉眼泪了。等哥们混好了，一定回来补办个欢送会。请你们一人吃一碗北京城最贵的牛肉面。

陆佳佳本来一直憋着，听到这句话时，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了眼眶。声音有些发抖地骂他：“你都不吃牛肉，装什么玩意请我们吃牛肉面。”

他噗嗤笑了，递了一张纸巾给陆佳佳。

“你个姑娘家，别总是这么粗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东北娘们，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陆佳佳不高兴地呛声：“东北娘们怎么了？咱们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叫豪爽。”

他的眼中也涌起了泪花：“别哭了，咱们也不是生离死别。等你假期回家，我准保第一个去车站接你。”

“你回去了，想再见晓娜就难了。要不，我找她再谈谈？或许你们之间还有希望呢？”陆佳佳试探着问。明知道不太现实，还是想做个和事老。

“别去了。”许诺摇摇头，“我不想成为她的牵绊。”

陆佳佳沉默了，其实他们都清楚，许诺身上的原罪是贫穷。在这座浮华的城市里，每个艰辛奋斗的人都渴望有朝一日的发达。岑晓娜也希望有这样一天，甚至也坚信许诺会有这样一天。可是，她在艰辛的生活面前始终是低头了。和王洛分手后，岑晓娜又处过几个男朋友，虽然最终都是分手收场。可是，不管是岑晓娜甩掉他们，还是他们甩掉岑晓娜，岑晓娜都会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

岑晓娜有一次喝多，抱着陆佳佳痛哭，她说，她分不清那些男人的真心，就只能用钱去衡量他们。可是，只关乎钱的感情注定无法长久。

岑晓娜再见许诺，是六年后的冬天。许诺的公司要扩张，来京谈事。恰好一家人想来玩，就举家来了。

许诺的家人看着陆佳佳长大，都把她当成亲人。来了自然要喊她去吃饭。而这时，许诺的儿子已经一岁了。许诺的老婆是个东北姑娘，却不像陆佳佳那样大嗓门，反而有些像岑晓娜的轻声细语。平时与许诺说话总是很温柔。

两年前，他们结婚时，陆佳佳特地从北京赶了回去参加婚礼。而岑晓娜这时正与一个职业经理人打得火热。她还玩笑说，按说她也该给许诺包个大红包，好歹认识一场。

陆佳佳瞪她一眼，说：“你就别刺激人家小两口了。”

她提起许诺时，总是一副玩笑而轻松的口吻，所以陆佳佳一直以为她早已经将许诺这个人和那段穷苦的日子抛之脑后。可是，陆佳佳错了。岑晓娜从得知许诺要来的那几天，就时常有些精神恍惚。后来，更提出要和陆佳佳一起过去看看。

陆佳佳一下子明白了岑晓娜的心思，但她还是拒绝了。毕竟许诺的家长见过岑晓娜，大家见面难免尴尬。而且这次还有许诺的老婆和岳母在场。她把岑晓娜带去了，算是砸场子吗？

纵使陆佳佳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岑晓娜还是一再说，她只是好奇她的第一个男人变成了什么样子，绝不上前让他们看到。到底是多年的朋友，陆佳佳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她们到饭店门口时，许诺一家人恰好也从车里下来。冬天的路面有些地方结了冰。许诺的老婆抱着孩子下车时，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了，连着自己和孩子都摔倒在地。孩子顿时哭得撕心裂肺，吓得许诺的老婆顾不得自己，连忙去查看孩子伤到哪里没有。一张白皙的脸颊上，满是慌乱和心疼。

后边的老人连忙上来扶人，哄孩子。公公婆婆心疼孙子，一个劲问不会说话的孙子哪里摔到没有。娘家妈插不上手，索性就转头训斥自己的女儿，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抱着孩子也不小心，孩子那么小，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人们总是习惯先关心弱者，在这个弱小的孩子面前，许诺的老婆也摔了一跤的事情全然被几位老人忽略了。

许诺却不如他们，而是温柔地帮老婆扫去身上的冰雪，关切地问她：“哪摔伤没？”

许诺的老婆摇摇头，温柔地看着许诺。

陆佳佳转头看向身旁的岑晓娜，才发现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说：“我早就知道许诺不吃牛肉。”

那天晚上，岑晓娜去了曾和许诺经常去的那家面店。她站在收银台前，看着灯箱上的餐单，点了一碗和许诺来时常吃的最便宜的面。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端了上来，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时，岑晓娜的鼻子不禁酸了酸。她看向对面桌，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吃面，男人将碗里的肉一块一块地夹给女人。

男人说：“多吃点，你那么瘦。”

这一幕，让岑晓娜仿佛看到了曾经。

许诺不吃牛肉，她是在分手那年五一和许诺回老家时，听到许诺和许妈妈说话，她才知道这个从不来不吃牛肉的男人，每次坚持点一碗最贵的牛肉面，只是为了把碗里的肉夹给她。让她在省吃俭用的同时，可以心安理得地吃着他碗里的肉。

这时，服务员端了一碗牛肉放在岑晓娜的面前。

岑晓娜愣了愣，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说：“六年前，总和您一起来吃面的大哥留了钱给我们，让我们在您每次来吃面时都给您上一碗牛肉。您六年没来了，我们差点没认出您。”

岑晓娜含在眼中的水雾凝结着泪珠滚出眼眶，布满她苍白的面孔。她终究弄丢了那个对她最好的人……